半月两登《自然》，这位复旦教授却说“我不太快”｜扎根上海，从0到1

从全球首款二维半导体芯片“无极”到全球最快闪存“破晓(pòxiǎo)”，今年4月(yuè)，复旦大学集成电路与微纳电子创新学院教授周鹏半个月内两次登上国际顶刊《自然》，迎来了自己的(de)高光(gāoguāng)时刻。此前，默默无闻的他在复旦校园度过了近30个春秋。 周鹏的“帽子”不多，直到半年(bànnián)多前入选国内资助金额最高的青年科技人才计划“科学探索奖”，他(tā)才被圈外略略知晓。 周鹏的履历很简单，自17岁考入复旦物理系，除了博士毕业后有一年时间在(zài)韩国首尔大学访学，他的科研轨迹几乎没有离开过(guò)复旦。 周鹏甚至有些慢，几经努力，34岁申请到“上海市青年(qīngnián)科技启明星计划”（35岁以下），45岁“意外”入选第六届“科学探索奖”（45岁以下）名单，几乎都(dōu)是踩着年龄(niánlíng)线。 尽管科研之路并不平坦，也没有海外留学经历，但周鹏从未怀疑(huáiyí)过自己。他说：“青年(qīngnián)科学家要相信，真正颠覆性的成果是有可能(kěnéng)被你创造出来的，要有这个自信。”在他看来，无论是基础研究还是(háishì)前沿技术探索，改写格局的中国时代正在(zhèngzài)来临，心怀热爱、扎根上海、坚持下去，就能成功。 别有意味(yìwèi)的“我不太快” 在海归云集的复旦校园，周鹏“土生土长”的经历有(yǒu)些非典型(fēidiǎnxíng)：物理系本科毕业后进入信息学院硕博连读，博士毕业后入职复旦微电子研究院。在他心中，是上海的包容让他始终不离不弃，“上海有足够的包容，包容你做成事，也(yě)包容你‘不做事’，允许你沉下心(chénxiàxīn)积累。” 亦如学生时代，成绩中等的他直到高三才(cái)开始有危机感，周鹏用(zhōupéngyòng) “我不太快”形容自己的科研生涯。34岁拿到科研的“第一桶金”，36岁开始招收第一个博士生，也许是因为纯本土背景(bèijǐng)、“帽子”不多，周鹏花(zhōupénghuā)了近20年才开启真正意义的独立研究，但(dàn)他并不心浮气躁、急于求成。 2018年，周鹏在实验室研制出了一个速度(sùdù)能突破性地达到10纳秒的存储器，这在当时(dāngshí)是最快的。由于这个速度用传统理论很难解释，撰写论文时，周鹏想到审稿人可能会提出质疑。为此，他不仅提供了关键的照片和数据，还将得出这一(zhèyī)数据的整个过程作了完整描述，并附上了实时监测记录。正是这样全过程、全细节的呈现，才让(ràng)审稿人完全信服(xìnfú)。最终，这篇被评价(píngjià)为“新型闪存器领域超快速度研究的开创性工作(gōngzuò)”发表在《自然-纳米技术》上。 然而，这一切有多难，只有周鹏自己知道。因为存储器的速度太快，测量需要(yào)用到特殊仪器。由于当时资历尚浅，课题组没有独立设备，周鹏和学生只能半夜12点(diǎn)以后(yǐhòu)去其他(qítā)实验室蹭仪器。即便如此，他没有半点(bàndiǎn)松懈，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事后，他告诉学生：“做科研，尤其是工科实验，对待数据(shùjù)一定要精益求精，拿出的数据要确保全程可靠，唯此才经得起考验甚至质疑。” 20年寻觅理想(lǐxiǎng)存储器 集成电路是一门(yīmén)技术学科，但也非常依赖基础科学的突破。 周鹏从20年前开始研究存储器。由于芯片的计算速度远高于存储速度，全世界都在研制更快的存储器。但对存储器来说(láishuō)，数据的写入速度与保存时间是一对(yīduì)矛盾。如何(rúhé)既快(jìkuài)又能长时间保存？周鹏团队发明了(le)一种堪称完美的新型存储器，让“鱼和熊掌”可以兼得，而且可重复多次(duōcì)擦写，打破了业界认为的“不可能铁三角”——在纳秒级写入速度基础上(shàng)，数据的保持时间长达10年，循环寿命高达800万次，比现有商用器件提高了近3个量级。 这项有望颠覆存储器行业的发明，关键在于通过调控电子实现了(le)超快注入(zhùrù)，写入速度比闪存快1万倍，而这背后则是对新形式下电荷分布(diànhèfēnbù)规律这一物理学新机制的发现、理解和深入研究。 事实上，周鹏团队早在2021年就获得了颠覆传统(chuántǒng)认知的新发现，但(dàn)当时只能描述现象，无法从规律上对“为何能快速写入”作出根本解释，论文(lùnwén)也因此一直压着没发(méifā)。此后，团队花了3年时间深入研究“为什么(wèishénme)”，最终验证了此前的猜想。去年下半年，周鹏将论文投给《自然》杂志，4个月(yuè)就被编辑部接收。今年4月16日，重新(chóngxīn)定义现有存储技术边界的皮秒闪存“破晓”登上《自然》，引发全球关注。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zài)寻找的(de)理想存储器最先诞生在复旦校园？周鹏将此归功于(guīgōngyú)本科阶段在复旦物理系接受的扎实的科研基本功训练。他笑(xiào)言(yán)自己被“神仙老师”成功“洗脑”，不仅对科研无比热爱(rèài)，而且很早认识到科学的规律。这种科学直觉与执着，支持着他始终相信自己能做出颠覆性的工作。周鹏说，尽管科研之路充满波折，也曾无数次否定(fǒudìng)自己，不断想要放弃，但来自内心的相信让他“哪怕垂头丧气，也要到最蓝的大海扬帆”。 淋过雨(yǔ)的人希望给别人撑把伞 近十年，中国对(duì)科技的(de)投入和认知都有了巨大飞跃，但对人类知识版图“开疆拓土”式的创新(chuàngxīn)贡献还不够多。当然(dāngrán)，这需要时间和耐心，也需要科学家的主动担当。基于这样的认识和判断，周鹏对基础研究的理解颇为深刻。 在他(tā)看来，基础研究不完全是自由探索，它既要满足(mǎnzú)好奇心，又要对技术(jìshù)和产业有更大推动。“高价值研究不是优化而是颠覆，要能革新和引领产业，甚至改变产业格局。”周鹏以半导体产业为例说，晶体管出来(chūlái)后就没真空管什么事了，而晶体管的诞生正是基于物理学家肖克利发现了“场效应(chǎngxiàoyìng)”，这就是基础科学对产业的变革力。 去年，受复旦大学(fùdàndàxué)科研院院长彭慧胜(pénghuìshèng)院士之邀，周鹏出任复旦大学基础研究中心主任(zhǔrèn)。这个中心并非实体机构，无人员编制，也无经费，主要负责每年在复旦遴选5项左右有望影响和改变世界的成果。尽管这是一份不拿(ná)报酬、耗时耗力的“兼职”，但周鹏觉得很有意义——通过这样(zhèyàng)的遴选和支持，探索推动基础科学(jīchǔkēxué)创新的新机制，让颠覆式创新的种子尽早被看见。 “淋过雨的人希望(xīwàng)给别人撑把伞。”周鹏乐此不疲的内心深处(nèixīnshēnchù)，有一种惺惺相惜。他说：“30到40岁是人生最具创造力的阶段，只要给年轻人提供平台和公正的评价(píngjià)机制，这就够了。” 周鹏在实验室指导学生(xuéshēng) 在(zài)与学生的(de)(de)日常交流中，周鹏将自己的科研价值观传递给更多年轻人，鼓励学生做高风险、高价值研究，而非论文式科研。他常把“你这工作有什么价值”挂在嘴边，在导师(dǎoshī)的灵魂拷问下，好几位学生毕业后成了周鹏的合作伙伴，实验室的课题也越做越聚焦。